四川大学
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
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儒学研究中心 杨慎研究中心
经史两绝蒙文通
来源:古籍所 编辑:古籍所发布时间:2005年11月30日

看过蒙文通著作的人大多猜测他是个恂恂儒者,但事实并不是如此。这位经史两绝的大儒晚年在川大任教,美髯垂胸,性情豪迈,爱好饮酒,更喜欢泡茶馆,连考试都安排在茶馆里。他喝着茶,让学生一个接一个地来考他,凭问题的深浅打分,旁观者无不绝倒。

跟徐中舒、缪钺的自学成才不同,蒙文通自幼年开始,就在国学大师的精心指导下学习。1894年,蒙文通生于四川盐亭,5岁即入私塾学习。1906年,12岁的蒙文通便随伯父入四川高等学堂分设中学学习,五年后因成绩优秀,又被选入四川存古学堂。存古学堂是当时四川国学的最高学府,是晚清名臣、四川提学使赵启霖仿张之洞在湖北创办国家机构而设,对入选学生要求极高,大多要求为举人、贡生及新式学堂中顶尖人才。其宗旨在“保存国学,尊重蜀贤”,为四川培养国学人才。当时的存古学堂云集了书家谢无量、经学大师廖平等国学大师,正是群贤毕至之时。

蒙文通入学堂后,“两耳不闻天下事,一心只读经史书”。他并不拘于大师们平时所言,平日里广泛涉猎经史子集,对四库全书也开始涉及,他对经史之学尤感兴趣。早年广博的知识使他在后来治经、史、佛中都能显示出深厚的根基。

师从经学大师廖平

在存古学堂,蒙文通遇到了对他一生有重要影响的导师廖平。廖平堪称晚清经学大师,辨明了自汉代以来儒学今文学与古文学的源流和归旨,其“经学六变”名扬天下。廖平倡导明家法、重条例,这种科学的治学方法对蒙文通无疑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。

在廖平的指导下,蒙文通早年撰写的《孔氏古文说》,笔触便已经深入到了旧史与六经的根基,由此辨其差别进而解开以后学者在二者上争论的症结。蒙文通独特的见地深得廖平的赞誉:“文通文如桶底脱。佩服!佩服!后来必成大家。”这以后,蒙文通又相继撰述了《近二十年汉学之平议》、《经学抉原》、《天问本身》、《周秦民族史》、《中国史学史》、《考古甄微》、《儒家政治思想之发展》、《墨学之流变及其原理》等专论,确定了自己在经学和史学上的双重地位。

在廖平的影响下,蒙文通治学爱从其本源寻找立论的根基进而撰述历代的变迁过程,逐条分源各派进行深人剖析,辨其前后承接及延续,从而使十分不经意的思想、词条都归入相应的渊源。他从廖平处学得的经学思想,对日后研究历史也颇有裨益。他一向视经学为历史的经纬,二者与文学互相交叠共同组成历史的洪流。他的著述论证也常以经治史,以史注经二者相互叠交,相互出人而辉映成趣。

支那内学院学佛

1918年,蒙文通从四川存古学堂毕业,几年的学习使他对经学、史学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不过,他却没有学到为官之道,往日的同学一个个衣锦还乡,他却在家乡以办私塾为生,并在一所破庙中从事经史研究,日以青灯黄卷为伴,远离朝市之学,不求闻达。

这样的生活一晃就是3年。五四运动后,新文化运动席卷整个中国,以鲁迅、陈独秀等为代表的新文化干将与吴宓、章士钊等学衡派发生激烈论战。远在盐亭的蒙文通也感受到了这场运动的力量,不过,这场莫衷一是的争论却让他难以取舍。

于是,蒙文通索性出走,“游学于吴越之间,访学于各大经史家门下,与章太炎论古今之流变,与欧阳竟无论佛典之影响”。在长期的游学过程中,蒙文通仍然在二者之间难以取舍。不过,他却慢慢认识到,佛学在中国思想中有着巨大的潜意识影响。于是,蒙文通来到佛学大师欧阳竟无在南京创办的支那内学院,潜心研究佛学。

在支那内学院,蒙文通专攻佛学,其间常与汤用彤等人互相争辩。在争辩过程中,他的佛学体系愈加缜密,少有人能及。欧阳竟无看完他撰写的《中国禅学考》、《唯识新觉罗》后大喜过望,竟又重阅一遍,时而着笔于原稿之间,时而挥墨于稿纸之上。这两篇文章后来皆被刊于院刊《内学》创刊号上,紧接在欧阳竟无的《佛法》、《心学》之后。欧阳竟无由此寄希望于蒙文通,希望他继承衣钵专门研究佛学。

然而,佛学始终不是蒙文通的治学目标。1927年,蒙文通离开支那内学院,欧阳竟无常写信给他,希望“孔学,聊发其端,大事无量,甚望我弟继志述事”,“共剪西窗烛、共作刻入谈”,很是不舍。然而,欧阳竟无或许不会想到,在离开支那内学院当年,蒙文通即撰成成名作《古史甄微》,创造性地将中国上古民族分为江汉、海岱、河洛三系,名震一时,并由此确立了自己在史学上的地位。

两次被解聘的教授

离开支那内学院后,蒙文通重拾教鞭,开始教书育人。他先后执教于重庆府联中、重庆第二女子师范学校、成都大学、中央大学、河南大学、北京大学、河北女子师范学校、天津第一女子师范学校、四川大学、华西大学等校,几乎辗转了半个中国。

任教期间,蒙文通不仅学术见解独特,“脾性”也颇大。1931年,四川军阀为节省教育经费,强行将成都大学、成都师范大学、公立四川大学合并为国立四川大学。蒙文通愤而辞去职务,以示抗议。在河北女子师范学校执教期间,日伪政府多次强“邀”他撰写政治学术文章,并以重金相诱。蒙文通一家有七口人,经济拮据家计困顿,但他仍对来者严辞相拒。

然而,在北大执教的蒙文通却遭到了生平的第一次解聘。在北大,蒙文通竟一次也没有前往校长胡适家拜访,钱穆先生亦称“此亦稀有之事也”。此事弄得胡适十分难堪,胡适以至置北大隋唐史无人授课一事于不顾,也不再续聘蒙文通,蒙文通也处之泰然,依然我行我素,他索性转至天津第一女子师范学校,与徐锡予及其他人交往依然如故。北大隋唐史后来由陈寅恪担任。还未教一个月,陈寅恪的夫人就“威胁”陈寅恪说:“若不辞职北大,即不再过问其三餐。”隋唐史只得由各学者分授,学生甚为不满,胡适为此也大伤脑筋,却也拉不下学者的脸面到天津去延聘蒙文通,授课一事也只好敷衍了事。